潘素

潘素（1915-1992），著名收藏家张伯驹先生的夫人，字慧素，江苏苏州人。当代知名女画家。早年习花鸟，中年转攻山水，晚年善金碧青绿山水及雪景山水。

民国时代出了

很多才色兼备的女子

潘素无疑是其中一位佼佼者

潘素出生在苏州望族潘家，其祖潘世恩是清朝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“四朝元老”，与堂兄潘世璜、孙潘祖荫合称为“苏州三杰”。但是到了潘素之父潘智合这一代，由于潘智合是个浪荡子，整天游手好闲，吃喝玩乐，家道衰落。

潘素的母亲沈氏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，但却没办法降服浪荡的丈夫，只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女儿潘素身上，自潘素7岁起就延请名师教潘素学习琴棋书画。

青山红松图（潘素作品）

然好事不久，13岁那年，母亲就去世了。父亲续弦，继母是个凶狠的人物，潘素从此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。

几年后，潘素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，继母硬是逼她到青楼操琴挣钱。从天堂一下跌入地狱，大家闺秀一朝成为青楼女。这生不如死的生活几乎摧毁了兰心蕙质的潘素。

金风玉露一相逢

便胜却人间无数

然而，天不绝人！就是在潘素最为痛苦的时候，碰到了一生的至爱——张伯驹。

张伯驹（1898年3月14日—1982年2月26日），原名张家骐，系张锦芳之子，袁世凯的表侄，过继给伯父张镇芳。7岁入私塾，9岁能写诗，享有“神童”之誉。曾与袁世凯的几个儿子同在英国人办的一所书院读书。与袁克文、张学良、溥侗并称为民国四公子，是集收藏家、书画家、诗词家、戏剧家于一身的旷世奇才。

江南才女与北国公子四目相对，张伯驹的心便不由自主被吸引了，当即填了一首《浣溪沙》：

隔院笙歌隔寺钟，画阑北畔影西东，断肠人语月明中。

小别又逢金粟雨，旧欢却忆玉兰风，相思两地总相同。

表达了对潘素的爱慕之情。

三清图（黄胄、田世光、潘素合作作品）

潘素自然也爱上这个翩翩公子哥。只是，此时的张伯驹已有三房妻妾，有媒妁之言的，也有自己娶回家的。

不过，没关系，爱情真正到来，一切不成问题。张伯驹曾称人生有四大爱好：爱文物、爱女人、爱吃喝、爱读书。

但是，从结识潘素后，他的爱女人之爱好，从“博爱”成为“专爱”，再无风流韵事发生。

潘素，摄于1937年

怪人爱怪人

一发而不可收

关于张伯驹和潘素之间的故事，张伯驹的好友、曾任上海复兴银行行长、周佛海机要秘书的孙曜东曾有这样的回忆：

潘素女士，大家又称她为“潘妃”，苏州人，弹得一手好琵琶，曾在上海西藏路汕头路路口“张帜迎客”。初来上海时大字认不了几个，但人出落得秀气，谈吐不俗，受“苏州片子”的影响，也能挥笔成画，于是在五方杂处、无奇不有的上海滩，曾大红大紫过。

依我看，张伯驹与潘素结为伉俪，也是天作一对，因为潘素身上也存在着一大堆不可理解的“矛盾性”，也是位“大怪”之人。那时的“花界”似乎也有“分工”，像含香老五、吴嫣等人，接的客多为官场上的人，而潘妃的客人多为上海白相的二等流氓。

云峰春江图（潘素作品）

红火的时候天天有人到她家“摆谱儿”，吃“花酒”，客人们正在打牌或者吃酒，她照样可以出堂差，且应接不暇。那时有些男人喜欢“纹身”，多为黑社会的人，而潘妃的手臂上也剌有一朵花……最终她的“内秀”被张伯驹开发了出来。

当时，张伯驹在盐业银行任总稽核，实际上并不管多少事，整日埋头于他的书画收藏和京剧、诗词，每年到上海分行查账两次，来上海就先找我。其实查账也是做做样子的，他来上海只是玩玩而已。

既然来玩，也时而走走“花界”，结果就撞上了潘妃，两人英雄识英雄，怪人爱怪人，一发而不可收，双双坠入爱河。

潘妃名花有主

公子痴情强夺

可是问题并非那么简单，潘妃已经名花有主，成为国民党的一个叫臧卓的中将的囊中之物，而且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，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张伯驹。

潘妃此时改口，决定跟定张伯驹，臧卓岂肯罢休？于是臧把潘妃“软禁”了起来，在西藏路汉口路的一品香酒店租了间房把她关在里面，不许露面。

花卉（潘素作品）

潘妃无奈，每天只以泪洗面。而张伯驹此时心慌意乱，因他在上海人生地不熟，对手又是个国民党中将，硬来怕惹出大乱子，他只好又来找我。我那时候年轻气盛，为朋友敢于两肋插刀。趁天黑我开出一辆车带着伯驹，先到静安寺路上的静安别墅租了一套房子，说是先租一个月，因为那儿基本都是上海滩大老爷们的“小公馆”，来往人很杂，不容易暴露。

潘素作品

然后驱车来一品香，买通了臧卓的卫兵，知道臧不在房内，急急冲进去，潘妃已哭得两眼桃子似的。两人顾不上说话，赶快走人。我驱车把他俩送到静安别墅，对他们说:“我走了，明天再说。”

其实明天的事伯驹早有主张了：赶快回到北方，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。

四君子（潘素作品）

有情人终成眷属

画坛伉俪惹人羡

漓江观音峡并行书七言联（潘素1981年作）

这段通过强抢而来的佳缘，让他们倍加珍惜。

“齐眉对月。交杯换盏，犹似当年。红尘世上，百年余几，莫负婵娟。”

这是张伯驹写给潘素的一首词，在张伯驹的世界中，与美和幸福有关的诗词，似乎都应该是写给潘素的。

回到北方后，张伯驹为潘素聘请了书画名师，加上潘素书香门第的遗传基因，以及幼年时打下的绘画基础，潘素的才艺大有长进。

梅兰竹菊（潘素张伯驹刘海粟）

作画、写字、抚琴、填词成了他们夫妇生活的主旋律，他们合作了很多书画作品，如《新华梦影图》等。

他们的朋友中，更是大家云集。张大千、陈半丁、刘海粟、陶心如等都是他们的朋友。他们常常一起观赏珍藏，一起作画题字。天作美眷，羡煞旁人！

《大好河山图》

新中国成立后，潘素积极投入新生活，与女权主义先驱、中国美协唯一女主席何香凝合作创作了几十幅山水画，为抗美援朝义卖捐款。

潘素与著名画家胡佩衡等

合作绘制了《大好河山图》献给毛主席；

与齐白石等合作绘制了《普天同庆》

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周年；

她的《漓江春暖》得到周总理的称赞

认为“有新气象”，

潘素的名字一时在美术界传颂。

何香凝称其画作

“壮美、有气势”；

张大千称其画作

“神韵高古、直逼唐人”。

《普天同庆》

别人眼中的“败家丈夫”

潘素眼中的“灵魂伴侣”

在很多外人眼里，潘素似乎和她的母亲一样，嫁给了一个“败家子”，甚至连张伯驹的家人都觉得他是“败家子”。只是，张伯驹“败家”不是吃喝嫖赌，而是为了防止国宝流失海外，从而几乎倾家荡产买下一大堆“无用的东西”。

潘素理解张伯驹，全力支持丈夫的举动。

1930年代，潘素为变卖了自己的细软首饰，凑足4万银元，帮助张伯驹购买下恭亲王府的稀世珍品——西晋陆机的《平复帖》。后来，有人愿以30万银元的巨资购买，被潘素婉拒。

还有范仲淹手书《道服赞》，也是潘素帮助张伯驹以110两黄金购得。

西晋陆机《平复帖》，现为北京故宫博物院镇馆之宝

再比如1946年，为了不使国宝隋朝展子虔《游春图》流失到海外，张伯驹和潘素将名下的房产(曾是李莲英的旧居)卖给了辅仁大学，用售得的220两黄金，另加潘素变卖首饰得来的20两黄金，共计240两黄金将之买下收藏。

隋展子虔《游春图》，现为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

潘素还曾为救张伯驹，被人称为“侠女”。

1941年，一名汪伪师长派人绑架了张伯驹，让潘素拿300万大洋换回。这个师长哪里知道张伯驹只是名声在外，早无余财。而潘素也知道张伯驹绝对不同意她变卖国宝凑赎金。就这样，在潘素长达8个月的奔走后，才以拼凑出来的20根金条换回张伯驹。

可以说，整个抗日战争中，都是惊险连连，“日夜的寝食不安。怕土匪抢，怕日本人来，怕意外的闪失，怕自己的疏忽，时刻得小心，整日地守在家中。外面稍有动静，就大气也不敢出，心跳个不停。总之，为了这些死人的东西，活人是受够了颠簸和惊吓。”

日后在回忆起这段惊险的日子时，潘素还心有余悸。

1956年7月，时任文化部部长沈雁冰(茅盾)亲笔为捐献8件国宝的张伯驹颁发了一个褒奖令：上写 “张伯驹潘素先生将所藏晋陆机平复帖卷……黄庭坚草书卷等珍贵法书等共八件捐献国家化私为公……”

张伯驹潘素是为公而不是为私，当社会稳定后，国家安全了，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将苦心收藏30年之久的书画真迹全部无偿捐献给了国家。

唐李白《上阳台帖》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

“不求蛛巧。长安鸠拙。何羡神仙同度。百年夫妇百年恩。纵沧海。石填难数。白头共咏。黛眉重画，柳暗花明有路。两情一命永相怜。从未解。秦朝楚暮。”

这首《鹊桥仙》是1974年，年近八甸的张伯驹写给相携40载的爱妻潘素的。虽然在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中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。张伯驹和潘素却能“不怨天。不尤人。坦然自若，依然故我”，一生相伴到老，羡煞神仙。

他们对友人也是一片真心。比如，在章伯钧被打成“现行反革命”去世之后，张伯驹和潘素在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，费尽周折，辗转找到了章伯钧的遗孀李健生的新家去慰问。

“张氏夫妇在我父母的全部社会关系中，究竟占个什么位置？张氏夫妇在我父母的所有人情交往中，到底有着多少分量?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，不过是看看画，吃吃饭，聊聊天而已……而一个非亲非故无干无系之人，在这时却悄悄叩响你的家门，向远去的亡灵，送上一片哀思，向持守的生者，递来抚慰与同情。”章伯钧的女儿章诒和说，张伯驹与潘素坚守的恰恰是人生中最重情重义的坦荡胸怀。”